誰來守?
一代接著一代干
從大學教授到一心扑在科研上,自2004年開始,劉海平一直在做西藏漁業資源保護這份工作。每每面對為何留在西藏,而不是選擇更廣闊發展空間這個問題時,他總是一笑而過:“不為什麼。”
果真如此嗎?無論同事還是學生,都不曾聽他說起過。直到今年科考結束,才第一次聽他吐露心聲:“如果非要說個原因,我想是因為熱愛和情懷吧。”這是身為科研人員難得“矯情”的時候。因為這份熱愛和情懷,他寧願將年幼的孩子留在高原,也寧願一年中大半時間跑野外。
“其實……也動搖過,甚至懷疑過自己的選擇。可轉念一想,如果不做這份找工作,就少了一種力量,擔心西藏魚,也怕留下遺憾……通過卑微的力量試一試吧,萬一成功了呢?”劉海平說。
他還講了一個故事:幾年前去拜見曹文宣院士時,就在他家門口,曹院士教他如何撒好網——先將漁網理順,把漁網的主線纏在手上,然后把鉛墜繩放在撒網鋁環上,讓鉛墜繩蓋住撒網球,用力向外拋出漁網時對准目標方向,再放開放開手中的主繩,盡量讓網面打開。這樣,漁網會在空中散成漂亮的圓形。
這件聽起來不可思議的事,成了劉海平最難忘的回憶。“那一刻覺得特別幸福、特別幸運。前面有無數的標杆,有了他們的指引和激勵,我們更應該守傳承、守責任、守初心,讓西藏魚在碧水藍天下游弋。”劉海平說這句話時嘴角上揚,雙眼都快瞇成了縫。坐在他旁邊的年輕人們聽完這個故事后,個個都露出羨慕的神情。
為獲取高原魚類樣本、摸清家底,從2017年開始,來自不同專業領域的幾十名科考人員通力合作,開展“西藏重點水域漁業資源與環境調查”項目,總行程大15000多公裡——時間、空間跨度之大在西藏歷史上尚屬首次。
“西藏全區7個市(地)幾乎都走遍了,主要水源地我們都去了,收獲特別大。”西藏自治區農科院水產所劉飛驕傲地說。這是他第一次參與如此大型的科考,雖然參加工作沒幾年,但已經成了主力。
跑野外時,凌晨三四點起床習以為常。“連續跑幾個月,難免會有狀態不好的時候,大家就來個野外燒烤,放鬆一下,總得苦中作樂嘛。”說這些的時候,平日裡腼腆的劉飛倒有些興奮。但他很清楚,比起老前輩們的艱苦,他們這一代年輕人趕上了好時代。
“聽說老前輩們在西藏科考時,騎馬、徒步、冷水配硬饅頭。我們好多了,吃、住、行各方面條件都好了,要知足。”看得出,劉飛身上既有年青一代的朝氣,也傳承了老一輩艱苦奮斗的精神——幾代人共同扛起了守護西藏漁業資源的重擔。
科研工作者在實驗室做實驗。劉海平 攝
劉飛說從野外回來就泡在實驗室,沒有業余時間,最多打打游戲放鬆一下,立馬又投入到工作。為此,他的個人問題也成了同事們“頭疼”的事兒。
2015年11月,水產所正式成立,是西藏唯一從事水產科學研究的公益性科研機構。在此之前,西藏沒有專門的水產所。
也是這一年,55歲的牟振波離開家鄉黑龍江,毅然進藏,以所長的身份擔起了西藏漁業資源研究與保護的重任。他給自己定的目標是:研究西藏土著魚類,這是一項開創性的工作。
幾年來,在同事們的記憶中他沒有閑的時候,無論大小事都親力親為。“就連修魚池這種小事兒,牟所長白天黑夜地盯著,最后魚池一點裂縫都沒有,讓我們這些年輕人自嘆不如。工人在背后說他太苛刻。”劉飛說。
轉眼5年過去了,花甲之年的他身體大不如前,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紀。牟振波說:“我退休后,你們要記住,這些魚就是咱們能留給子孫后代的財富,再苦再難也要堅持下去。在退休前,我會把所有經驗教給你們。”說完這句話,他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知道牟振波心裡始終放不下兩條魚——黑斑原鮡和葉須魚。它們都處於瀕危易危狀態,必須盡快突破全人工繁育技術障礙。但這兩類魚繁簡單,育困難,人工繁育是世界性難題,技術卡在如何培育子一代性成熟上。“隻要把這件事做成功了,咱們就比誰都富有。”牟振波右手指重重地點在桌子上,話語擲地有聲。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