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第二次青藏科考的青年科技工作者——
探索自然 成長成才(青春派)
圖①:楊威在珠峰東絨布冰川。 |
青藏高原,被稱為地球第三極。
2017年,第二次青藏科考正式啟動后,習近平總書記致賀信並希望參加科學考察的全體科研人員、青年學生和保障人員發揚老一輩科學家艱苦奮斗、團結奮進、勇攀高峰的精神,聚焦水、生態、人類活動,著力解決青藏高原資源環境承載力、災害風險、綠色發展途徑等方面的問題,為守護好世界上最后一方淨土、建設美麗的青藏高原作出新貢獻,讓青藏高原各族群眾生活更加幸福安康。
第二次青藏科考隊隊員包括了全國270余家單位的7000余名科研人員,科考隊員中以青年骨干為主,40歲以下的科考隊員有5000余人,佔整個科考隊伍的約70%。
2022年5月,“巔峰使命2022—珠峰極高海拔地區綜合科學考察研究”(以下簡稱“巔峰使命2022”珠峰科考)在珠峰地區順利開展,這是第二次青藏科考自2017年啟動以來,學科覆蓋面最廣、參加科考隊員最多、採用的儀器設備最先進的綜合性科考。
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五年來,青年科技工作者在青藏高原揮洒青春,這裡成了他們探索自然、成長成才的重要舞台。
楊威——
“有機會參與大型科考項目,是終身的財富”
海拔5200米,珠穆朗瑪峰大本營。
為了檢驗高海拔對儀器的影響,1980年出生的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研究員楊威和其他科考隊員一起爬到海拔7000米的冰川區。高原的氣壓、濕度、溫度都會對設備造成一定影響,有時候平原上使用很順利的設備,上了高原就會“丟數據”“出問題”,必須自己測試過,楊威才能放心。
在珠峰大本營,楊威一直在密切關注科考登山隊員的動向。探測峰頂冰雪的厚度也是本次科考的重點和難點。登頂隊員所帶的設備主要是高精度探地雷達。通過這些雷達,除了對峰頂測量,也對整個珠峰絨布冰川展開測量。“用高精度的激光雷達掃描高程變化,來觀測世界之巔上冰川的變化。”楊威介紹。
為了檢查監測設備、收集數據,在第二次珠峰科考開始前,楊威徒步進入雅魯藏布江大峽谷的深處。原始森林山高林密,隻有早年間獵人進山走的小徑。科考隊員們沿著難辨的路一點點前進,一天走七八個小時,也隻能走10公裡左右的路程。“有時候,我們在密林裡一待就是十幾天,最讓人頭疼的就是蜱虫。”楊威說,蜱虫進了衣服、褲子,會叮咬人的皮膚,這時候,需要燙一下被叮咬的地方,把蜱虫拔出。
跋山涉水,監測冰川的變化。2018年10月,雅魯藏布江下游加拉村附近色東普溝先后兩次發生冰崩,隨后造成堵江,對當地和下游地區構成極大的威脅。當時,楊威和其他科考隊員一起乘坐直升機查看情況,發現冰崩的地方是位於雅魯藏布江附近的加拉白壘峰。
這座海拔7294米的雪山,和海拔2800多米的雅魯藏布江江面之間有著4000多米的海拔落差。經研判,這裡很有可能再次發生冰崩,於是,科考隊決定就在堵江點的附近設立監測系統。
“青藏高原是‘亞洲水塔’,也是受氣候變暖影響最大的區域之一,冰崩、冰湖潰決的風險也不斷升高,威脅當地群眾生產和生活。我的任務就是監測可能發生的災害。”楊威說,研究冰崩是第二次青藏科考重點關注的內容之一。
這幾年,作為一名現代冰川的研究者,在參加第二次青藏科考的過程中,楊威對冰崩問題的關注日益深入。“冰凍圈是氣候系統中變化最敏感、反饋最直接的圈層。”楊威說。
如今,楊威在第二次青藏科考中承擔著多項與冰川有關的研究項目。拉薩向北,海拔5500多米的廓瓊崗日冰川周邊,一座30米的監測塔高高聳立。這是拉薩河一號河谷冰川立體監測平台,楊威等人在該冰川末端搭建了多要素自動化監測塔和直徑8米的科考保障帳篷,架設了冰面自動氣象站、冰溫與位移監測儀,並勘測了冰川的厚度。“作為青年科學工作者,有機會參與大型科考項目,是終身的財富。”楊威說。
拉珠——
“科學探索也是重新認識家鄉的過程”
“為什麼當前的數值模型無法准確模擬青藏高原湖泊結冰的情況?”走在雅魯藏布江邊,望著遠處的山巒與河流,如今已是西藏大學理學院特聘研究員的拉珠被問到這樣一個問題。
提問的是清華大學教授、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研究員陽坤。當時正在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開展博士后工作的拉珠和同行的幾個科考隊員被問得有點發蒙,結合最近閱讀的文獻,他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陽坤隨即指出:“這可能是因為地表形態有所區別,咱們可以具體分析。”隨后一段時間,拉珠等人就相關問題開展了一系列研究,這些都轉化成團隊的研究成果。“一些問題在現實中被發現,也隻有在現實的條件下才能解決,這大概就是我們從事觀測和數據模擬必須來到野外的原因。”拉珠感慨。
在拉珠的辦公桌裡,有一個厚厚的本子,記錄著他在野外考察過程中老師和同學們提出的問題,以及大家對這個問題的討論、后續的研究與思考。
成長不僅僅來自提問,更來自在討論中自己的設想不斷被否定。前些年,拉珠等人來到那曲市開展土壤溫度和濕度監測,他們需要在那曲市周邊建設監測點。如何確定這些點位的分布,非常重要。
一開始,拉珠拿出了一份詳細點位分布方位示意圖,他對此頗有信心。但是,沒想到和老師同學們一開會,這個方案就被批評了一頓:“這幾個點位不合理”“這裡密度還要提高”……一群人不斷糾正拉珠的錯誤,剛開始他有些失落,但沒多久,他認識到大家質疑的目的是讓結果更加准確,心態很快調整恢復。
選定了點位,他們忙活了多日,最終把觀測點一個個架設好,開始了數據收集工作,看到數據集日漸豐富,他像看到自己的孩子成長一樣高興。
拉珠1987年出生於西藏自治區日喀則市亞東縣,如今這裡也是他開展研究的重要場所。盡管從小生活在亞東縣,但是當拉珠作為一名第二次青藏科考隊員回到家鄉時,他發現這塊土地充滿著學術研究的價值。“科學探索也是重新認識家鄉的過程。”拉珠說。
於是,他當時所在的中科院青藏高原水文氣象研究團隊,沿著亞東不同海拔高度設置了一系列監測儀器,詳細監測亞東不同海拔的降水差異情況。拉珠介紹,他們在亞東縣和南木林縣各設置了一個海拔梯度的觀測系統。“亞東屬於喜馬拉雅山南坡,南木林屬於高原腹地,兩個地區都存在降水隨海拔梯度變化的情況,兩者對比能幫助我們更深刻地理解高原降水形成的物理機制。”拉珠說。
西藏西北部是廣袤的羌塘草原,這裡是野生動物的樂園,但高海拔、低人口密度等條件,讓這裡成了降水觀測的“盲區”。這些年,拉珠原來所在的研究團隊一直在這裡布設各類水文氣象觀測儀器,希望通過收集更多相關的數據,提高對羌塘草原水循環的認識。在全西藏,整個研究團隊合作架設了70多個雨量筒等儀器,一個又一個的觀測站共同織起一張了解西藏降水空間格局的觀測網絡。
“我們做了很多數據模擬的工作,但是模擬終歸是電腦計算,我們在野外收集的一手資料,將幫助我們獲得更准確的結果。”拉珠說,“在參加第二次青藏科考的過程中,我們青年人能有機會依托國家重點課題開展一些新的研究,這對我們來說是能力上的挑戰,也是最大的成長機遇。”
吳晨——
“在交流中努力取得重大科研突破”
天垂地闊,星夜茫茫。一頂帳篷、一輛越野車,身處廣袤的羌塘高原,這是34歲的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研究員吳晨在野外的日常。每年,吳晨都會有幾個月的時間在青藏高原的昆侖山、可可西裡、羌塘等無人區奔波,帶著科考的研究任務,繪制地質圖、採集地質標本。
每次野外工作前,吳晨都會利用衛星影像地圖仔細研究這一次的考察路線。在無人區科考,風險無處不在,對研究者的體力也是極大的挑戰。
從最近的城市出發,吳晨和司機會先抵達事先計劃好的扎營點。確定了“大本營”,吳晨就以此為中心,在周邊十幾公裡的范圍內一步一個腳印地開展地質填圖工作,常常是一大早出發,晚上才回到帳篷。
有一次,吳晨在昆侖山地區進行考察,晚上9點多,天降冰雹。吳晨想把當天看到的那條斷層全部觀測完后再回帳篷,沒想到,3隻野狼遠遠地跟了上來,他緊握著手中的地質錘不知所措。恰好一輛牧民的車輛駛過,驚走了野狼,他這才化險為夷。
頻繁進出無人區,最難耐的是寂寞。無論是羌塘還是可可西裡,那裡基本都沒有手機信號,一進入野外考察,吳晨基本就處於“與世隔絕”的工作狀態。“一天兩天還好,持續時間長了還是難受。”吳晨說,更大的問題是沒有辦法用網絡查閱資料和交流討論,遇到的一些問題都需要等回到城鎮才能集中處理。
付出雖多,回報也大。2019年,一次在昆侖山南部野外考察的過程中,他發現了幾種特殊的岩石組合。“從傳統觀點來說,這裡不應該出現這類岩石和相關的地質現象。”吳晨難掩激動,立即在周圍開展了詳細的觀察、採樣和地質圖件的繪制,最大程度保存資料。走出無人區,吳晨把自己整理的內容發給幾位相關方面的專家,大家討論后認為:“這或許能更新我們對於這一區域地質演化的認識”。
為了確認這一猜想,原定當年8月底要離開的吳晨繼續奮戰了一個多月,直到10月即將大雪封山,他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無人區裡沒有路,很多路都要依靠自己去探索。有一次,吳晨按照事先規劃的道路向扎營點進發,但是走到一半,發現此前規劃的道路出了問題,並不能順利抵達。他隻能和司機一邊摸索、一邊前進,最危險的時候,車輛駛過一個懸崖邊緣,半個車輪都在懸崖外側。兩人小心翼翼排除險情,最后終於順利通過。
需要探索的不僅是腳下的路,還有研究的路。在高原跋涉,吳晨一直在探索大陸碰撞如何影響青藏高原北部的地質構造。“青藏高原是印度板塊和歐亞板塊碰撞形成的,但是這種碰撞是一個漫長和復雜的過程,其中具體的構造機制和隆升過程的細節,仍有待我們去不斷探索。”吳晨說,“關於無人區山脈和盆地,之前我們的研究資料還是非常少,這限制了我們全面了解高原。”
不停地出入無人區,收集各類地質資料,就是為了更深入了解青藏高原生長的具體過程,豐富人們對腳下這塊世界上獨一無二土地的認知。“參加二次科考,我們有機會接觸到更多優秀的學者,在高手指導下開展研究,在交流中努力取得重大科研突破。”吳晨說。
版式設計:張丹峰
《 人民日報 》( 2022年06月26日 05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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